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今年端午节回老家澧县,送母亲去宜万乡下老屋看了看。自父亲三月辞世后,母亲就住到了县城阿妹家。在动身回澧县之前,母亲就问我是不是开了车,说想去老屋拿点热天的衣服。从县城去老屋有三十多公里路程,开始我担心母亲会晕车,以往坐车她都会晕车,很少外出,最远也只到过县城。上车的时候,我把副驾座位往后调了一下,让母亲上车,然后把窗户摇下来,慢慢启动,正常行驶在路上。开了一会我就忘了母亲晕车的担心,于是提速、超车,一路前行,半个小时就到了。问母亲晕车吗?母亲安然无事地回答,不晕呢,坐儿子的车哪么会晕车呢。这次真的有些意外了,八十高龄的母亲竟然一点也不晕车,而且返回途中也不晕车。在中途经过雷公塔集镇时,我停车下来买东西,她都没有下车,说坐在车上舒服。接下来一直回到县城,母亲状态都很好。为此,我还感到好奇怪呢。“坐儿子的车哪么会晕车呢”,这是母亲的自我解释,也是对我的夸奖,话语中透出一份亲近,一份自豪。在母亲看来,儿子是孝顺的,对大人是有良心的,坐儿子的车很放心,也很舒适,自然不会晕车了。母亲到城里也住了三个多月时间,几个姊妹都待她很好,还有弟弟,都争着接她去家里吃饭;还到外甥女小娟家里住了几天,吃的喝的都安置得好。在阿妹家长住,给母亲安排了一间房,早上起得早些,她就自己到厨房做早餐。我在阿妹家时,母亲早上煮了红枣鸡蛋,喊我们起来吃早餐。白天,母亲跟着阿妹到店子里去,帮着看下小孩,日子也过的充实,人多也热闹,比起一个人在老屋呆着要好得多。父亲出葬送上山后,我在家呆了三天,一来给父亲坟山圆火、送饭,二来在家陪伴母亲。因她胆子小,一个人孤单,跟我说想去澧县住一段时间,尽管邻居说,在家呆几天就习惯了,隔壁家还可以串串门,但她还是想去县城住一段时间再回来。于是我叫弟弟开车接母亲到了澧县,安置在阿妹家。除了我在长沙离家远点,几个姊妹兄弟都在澧县城里,经常可以走动串门,一起吃饭。“父母在,不远游,游必有方。”在过去交通不发达的情形下,省城算是很远的地方了。现在看来,交通便利,年轻人四海为家,远在北上广等大城市,更远的到新疆边陲,甚至出国打洋工。相比之下,省城长沙已不算“远游”,且算“有方”,基本上是买房定居了,相对稳定些,回老家也就三个小时车程,或开车,或搭乘大巴,来去方便。但回老家还是不够多,除了过年过节、家里有大事,平常少有回去。其实回老家的理由很多,最重要的母亲健在,以前父亲也在,现在母亲年迈,也是见一次算一次,理应多回去。而且姊妹兄弟亲戚大都在澧县,回去也热闹,总是聚在一起吃大餐,围着一大桌,炖上几个钵子,吃饭喝酒,好不爽快。“人在江湖,身不由己。”在外面,常常有回老家的念头,除了亲情的牵挂,还有对故土的依恋,对家乡的那份情怀。总感觉自己的根在老家,那里留下了童年和少年时代的记忆,从小扎下了根系,深植于故乡的土壤里。故土无论是肥沃,还是贫瘠,依然生长出粗壮的树干和茂盛的枝叶。成年后在外面打拼,随着岁月沧桑,那树干经风雨侵蚀,逐渐显得粗糙、虚空,枝叶被霜风吹落,也逐渐凋零。因此需要不断汲取养分,来滋养树干和枝叶,除了不断更新知识,补充能量,还要汲取日月之精华,而那深植于家乡土壤里的根系则成为汲取养分的无形地的载体。年少时家乡的稻谷、红薯、萝卜以及各种蔬菜、野果,还有放牛、砍柴、打猪草、插秧割稻等,父亲的仕途失算与平淡人生,母亲的养育之恩与勤劳善良。——那些苦涩而又快乐的日子,从小在心灵里播下的朴素思想与希望的种子,一直在给我以激励,给我以力量。“慈母手中线,游子身上衣;临行密密缝,意恐迟迟归。”对于远游的子女来说,家乡就是根,没有根,树木难以生长。那么,对于常年留守在老家的父母看来,子女就是他们手中的风筝,手里紧紧攥着那放飞远方的风筝线,日夜牵挂在心头。那风筝飘飞的再远,也在父母手中牵系着,始终不曾放手,时常仰望着天空,看白云在空中飘来飘去,看大雁南飞又北归,时不时地拽一拽手中的风筝线,提醒远飞的风筝别忘了家乡的清风明月,别忘了家中的老人。而当每年春运来临,父母知道该收线了,于是收起手中的线,慢慢地摇起线盘,一天一天,一转一转,收回了那放飞已久的风筝,收回了那牵绊已久的亲情,拂去子女身上的尘埃,抚慰子女远行的疲惫,拿出家里最好的好吃的,鸡鸭鱼肉摆上餐桌,大人小孩围坐一起,边吃边聊家长里短,好不热闹,那常年不曾相见的离情别绪,转眼间消失殆尽。这情形,父母总算暂时放下手中的风筝,几天的时间都安心地放置家中,围绕在身边。等到春节假至,那风筝又要从家乡放飞,父母手中的线又牵系起来,紧一紧,慢慢松开,再紧一紧,又松开,直到风筝随风飘飞,越飞越高,越飞越远。于是,父母的心随之一阵阵惊悸,若这线扯得太紧,必定心痛,泪洒衣襟,黯然神殇。所以,在父母手中,那风筝线就这样不紧不松地牵系着,挂念着,放了又收,收了又放,每年如此,直至慢慢老去。母亲的苍老,似在近几年。上次在澧县带她去买东西时,我尽量放慢脚步,边走边等。我感觉到她也尽量想走快点,但还是没有跟上我的脚步。在过马路时,等到绿灯亮了,我在斑马线上站着等她,用手牵了她的衣袖,才慢慢走了过去。想想早几年,母亲还说给我带小孩呢,现在看来,要我们带她才好了。但在母亲眼里,子女都那么忙,各有各的事,她是不想给子女添麻烦的。“坐儿子的车哪么会晕车呢”,母亲的话让我思考了许久。这不是简单的自我安慰,也不是通俗的日常俚语;这是母爱哲学的诠释,是具有丰富生活内涵的话语表述,是作为一个母亲对于子女的精神寄托和一生慈爱的意义所在。——文翊,年7月,于长沙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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