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978年的澧县,穷则思变

澧县土生土长的县委书记

（之九）

文/龚道育

穷则思变

陈彰嘉清楚的看到，尽管县委千方百计抓干部队伍建设，认真落实按劳分配、多劳多得政策，同时也用物质鼓励办法刺激群众积极性，农业生产总是不尽人意。全县13个大队，个生产队春粮减少。有些公社虽有增产，但仍有12个公社没有达到历史最高水平，最多只能算个恢复性增产。特别是洞市公社油菜产量低，全社人均只有9两菜油。年初存在的全县多个生产队、8万多农户、40多万农民口粮不够吃的问题仍未得到根本性解决。

穷则思变，当干部转变作风、深入基础、真抓实干的时候，农民也在学政策想办法。他们认为，既然上级号召从实际出发、因地制宜，我们为什么样样都照干部讲的框框搞。其中就有李家铺公社青木大队8生产队、马头铺公社花泉大队、复兴厂公社陈岗大队，把后进田包产到户。在思想领域里正本清源刚刚开头，过去批了的刘少奇“三自一包”、“四大自由”还未拨乱反正、干部对“社、资”界限还不清晰的当时，陈彰嘉也感到拿不准。

这期间，陈彰嘉抓住任何工作都不敢怠慢。贯彻中央37号、42号文件要雷厉风行；抓晚稻生产要不失时机；抓干部教育要常抓不懈，还要挤时间参加生产劳动。但仍然觉得按下葫芦泡起瓢，顾此失彼。宣传中央文件精神讲多了，少数干部觉得干部难当，想丢扁担、撂挑子。

梦溪公社樊家大队就有6个指导员是这样。这一来，全大队见当年上级没安排搞秋修水利建筑，就想修私房，有56户准备烧砖瓦。不仅出勤率不高，最高出勤率只有70%，不打钟不出工，出工也是一窝蜂，漫无头绪，等临时排工。田里一条龙（并排站着，齐头并进），记工一拉平，干多干少、干好干坏一个样。

这期间，县委抽调45名干部，组成6个调查组，分别到县直4条战线和中武、澧澹两个公社调查农民负担情况，不合理负担情况普遍都有，个别地方地方触目惊心。从中武公社为例，每年农田基本建设、兴修公路、办社队企业、建校舍、修队屋、抽临时工作队、搞计划生育、给城市下放居民照顾、给社队干部补贴等都要摊派劳动工日，全社人均每年负担这种无偿的工日45.5个。负担摊派的各种用粮人均3.7斤。负担各种摊派款人均3.36元。相反，县办工程有些下拨的补贴款却被公社、大队两级克扣截留，占用农民应得补偿每年人均0.95元。这种无偿剥夺致使农民收入不能增加，生活也难改善。

例如陈管大队年与年比，人均生产粮食多了97斤，除给国家多售13斤商品粮外，社员口粮只增加了13斤，还有71斤被集体滥支乱补无偿占用了。这个大队人均产值收入增加了33.3元，但社员分配收入人均反而减少了1元，这样一增一减，共计34.3元哪里去了呢？农业税没有增加、集体提留也没有增加，主要是各部门平调、摊派，增加了生产成本和非生产性开支，农民温饱难保，谈不到改善。

渔山大队第10生产队年26户社员只有2户年终进钱，共计29.73元，这样状况，你让社员是缝衣，还是过年？不仅如此，这种搞平调、乱摊派年年搞，客观上成了定势，有的说：“我们年年在外队修水利，本队连写字的水都享不到一滴，现在突然煞车，我们队的水利还修不修？这笔帐由谁来还？”这种无偿平调由“龙江风格”、“无产阶级受益我受益”的谎话支撑着，有的地方山河依旧。

中武公社全社有32个生产队基本没有动土，多亩耕地成了王家厂水库灌区、山门水库灌区的灯下黑、盲点、被遗忘的角落，其中多亩当年缺水插晚稻。在这样的环境中，儿多母苦的家庭、天灾人祸的家庭困难很难得到救助。

年12月26日，公社给渔山大队共发社会救济款80元，大队分别补给5个生产队的8户人家，最多的补了30元，少的仅5元。同日公社给渔山队发优抚款50元，大队补给6个生产队的6户，多的一户10元，少的7元。这么多户享受补贴，渔山大队抗美援朝复员军人，党员吴家喜还不够条件。他和现在县一中党委书记孟仲林是一个村的。

吴家喜在山门水库工地被打伤了腿，劳动起来困难。全家7口人，有母亲、大儿大媳、还有两个读书的小孩。年他母亲病故，安葬中欠粮食帐斤，自己被岩头打伤治疗，仅报销药费20元，自己光泡药酒就花了40元。爱人患子宫肌瘤，治病花钱百元。大儿大媳年底分家，他和病妻共欠帐多元。年夏天，小儿子考取澧县一中，通知带学杂费54元，口粮斤、食油2斤。还要带一套铺盖。懂事的14岁的小姐姐说：“弟弟考上一中不容易，我的一套铺盖让他带去，现在天气热，我可以睡凉席！”

如此朴实的群众，如此触目惊心的现实，令陈彰嘉没有丰收的喜悦，没有工作进步的自豪，一听到这种情况，一想到这些事就发生在生他养他的家乡中武公社，他怎么也高兴不起来。

也就在这期间，上级传达了邓小平“关于理论问题的斗争”的讲话，“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”被响亮地提出来。11月17日，陈彰嘉负责传达省委副书记万达在参观江苏省时的讲话，万达明确提出“必须相应地改变经济体制。经济体制要适合生产力的发展。要改变用行政手段、行政区划指导生产的框框，采用适应现代化的体制。”陈彰嘉开始沉思起来，农村工作要搞好，涉不涉及经济体制问题呢？（待续）